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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國四大沙地之一的毛烏素沙地,近半在陜西榆林,分布在明長城沿線以北。毛烏素沙細,春天西北風一刮就起塵。黃沙蔽日,沙子侵道,人們在這沙暴里迷了方向,只能等風停再趕路;農戶被這風沙驅趕,幾經南遷。
本報記者在榆林林業(yè)展覽館見到一張老照片:上世紀50年代,沙土一路埋到了鎮(zhèn)北臺的半腰處,眼看就要翻過城頭,直泄而下。有“萬里長城第一臺”之稱的邊關要塞鎮(zhèn)北臺,擋得住鐵騎來犯,卻攔不住滾滾黃沙。有道是,“風刮黃沙眼難睜,莊稼苗苗出不全。黃沙壓田又埋房,沙進人退走他鄉(xiāng)”。
那時,森林覆蓋率只有0.9%,流沙面積達860萬畝。榆林人吃盡了風沙的苦,也想明白了一個道理——這沙,非治不可!
“狂風起、沙粒飛,大風沙可兇!一覺醒來家門口都被沙子頂住嘍,得從窗子爬出去挖走門口的沙,才打得開家門。”說這話的是今年已經64歲的席永翠,她是名聲赫赫的補浪河女子民兵治沙連的一員。
1974年5月,54名平均年齡只有18歲的女民兵響應“植樹造林,綠化祖國”的號召,來到補浪河黑風口安營扎寨,搏戰(zhàn)風沙。席永翠是治沙連第二任指導員。她說,自己“永翠”的這個名字寄托著父母對改變家鄉(xiāng)面貌的期冀。
都是年紀輕輕的姑娘,誰又懂種樹治沙?最初幾年,白天開苗圃,推沙墊地;晚上在煤油燈下學習知識,做些女紅。
白天遇上大風,張嘴說話就吃滿口沙,姑娘們每人眼角都吊著顆沙圪蛋。晚上對著燈一照,手上全是劃破的口子、腳底是磨出的一個個血泡。
日日如此。
“最苦的是啥?”記者問。
“再苦再累也不怕,就怕白干!”最怕沙暴一來,剛栽下的嫩苗樹全被埋進沙里,那情形簡直就是直接埋掉了姑娘們幾十天的心血。
“我們那時候都頂著一口氣,立誓不治好這沙不出嫁!”
席永翠26歲才成家,是治沙連里最晚嫁人的姑娘。她的丈夫也到了治沙連,開拖拉機。
“這就是‘灑盡全身千滴汗,澆灌荒沙一片綠’的勁兒!”席永翠的侄孫女席彩娥是個“90后”,是治沙連現任連長。這話聽著提氣。
這些故事,她聽父親講過一遍又一遍——姑奶奶席永翠與戰(zhàn)友們如何與風沙搏斗,讓昔日寸草不生的茫茫黃沙地,長出綠樹青草鮮花,變成稻田翻滾了麥浪。
治沙連建連至今,累計推平沙丘800多座,營造防風固沙林帶33條,修筑飲水渠35公里,給14425畝荒沙披上了綠裝。
“奇跡!這是世界治沙史上的奇跡!”曾來到治沙連考察的聯合國環(huán)境專家鮑文驚嘆連連。
“以前由于風沙太大,我們這里的女娃子都不留長發(fā),頭發(fā)剃得和男娃差不多,你不仔細瞧分不出男娃女娃。”席永翠說。
“哪有哩?我小時候還梳辮子呢!”侄孫女不信。
“咋沒有,你記事時沙子已經被治得好多嘍,F在的女娃子怪享福,想編啥辮子都編得。”席永翠笑言。
治沙既靠毅力靠韌勁,要想攻堅克難,也離不開科學技術。跋涉在風沙中,張應龍找尋著科學治沙、變荒漠為良田的鑰匙。
在榆林最北的神木,錦界鎮(zhèn)圪丑溝的長柄扁桃經濟林已結出幼果。2002年,張應龍放棄北京的外企高管工作回到老家神木,在毛烏素沙地承包了42.8萬畝荒沙。一晃18年,漫漫治沙路。
說張應龍是個“樹癡”并不為過。他愛種樹,栽下的樹數不清有多少棵。
“我就愛蹲在那兒看樹咋長,越瞧越愛瞧。”他邊說邊跟記者比劃著,在長柄扁桃經濟林區(qū)內,沙地的風速、土壤、水分都處于實時監(jiān)測中。
他請來了中科院院士邵明安團隊。兩人雙劍合璧,邵明安的土壤研究幫助張應龍大幅降低了土壤水分的蒸發(fā)量,極大提升了樹木栽種成活率。
“誒,這是個啥蟲嘛?”
正說著話,他忽然蹲下,用雙手捂住了一只灰黑色虻蟲,小心翼翼地裝進了隨身帶著的透明檢測袋。
張應龍邊裝邊念叨:“帶回去讓他們看看,種樹怕的就是病蟲害……”
站在林區(qū)瞭望塔上,陜北5月的風在耳邊呼嘯,但這風吹得清爽,奧秘就在那一條條綠色林帶上。極目遠眺,望不到邊的林木綠蓁蓁,鎖住了滾滾南移的沙龍。榆林“沙進人退”已成為歷史。
“北治沙,南治土”,北部吃夠了風沙的苦,南邊為水土流失所累。榆林南部的黃土丘陵山梁起伏縱橫,梁窄溝深,以前是光禿禿一片。
“村里有條不成文規(guī)定:要想入黨,得先去山上種100棵樹咧。”米脂縣高西溝村老民兵連長高錦仁聲若洪鐘,身子骨硬朗得緊,全然看不出已經73歲。
面對脆弱的生態(tài)環(huán)境,幾十年來,高西溝村發(fā)動群眾在溝里打壩蓄水,在山上興修梯田,植樹種草,孜孜矻矻地干。如今這里的山河變了模樣——綠海浩渺,蘋果飄香。
“這靠的是啥?”記者問。
“單說這打壩筑堤吧,后生拉樁、婦女撞墻、老漢捆柴把、娃娃照墻墻。男女老少一起上,哪有甚別的辦法嘛。”高錦仁不假思索地說。
這話,聽得記者心中一震。
的確,從北向南,榆林人鏖戰(zhàn)沙窩、固土護坡,一代接一代地久久為功,他們以這樣的行動擁抱著毛烏素沙地,擁抱著陜北高原。
“以前米脂有句話‘有女不嫁高西溝’,就是因為太窮!現在我們這兒哪還有光棍咧。”高錦仁笑盈盈地說。
去年,老高家的農家樂開得紅火,收入有七八萬;自家種的蘋果賣得俏,也有兩三萬收入。“望著這滿眼綠色,村里人心情好了,身體也好了,F在咱這‘生態(tài)飯’吃得可香!”
“今年4月,習近平總書記在陜西考察時強調,‘人不負青山,青山定不負人。綠水青山既是自然財富,又是經濟財富。’現在我們有了綠水青山,金山銀山才剛露出一角,還得繼續(xù)加把勁!”高西溝村黨支部書記姜良彪說。
70年來,榆林的林木覆蓋率從上世紀50年代的0.9%提高到34.8%,沙化土地治理率達93.24%,年入黃泥沙由5.13億噸減少到2.9億噸。“榆林的治沙經驗,對全世界具有重要意義與價值!”曾任聯合國防治荒漠化公約執(zhí)行秘書的哈馬·阿爾巴·迪亞洛曾高度評價。
沙海巨變,舉世矚目。茫茫塞上,一片片的樟子松蒼翠挺拔,而這一片片郁郁蔥蔥的綠色,也早已流進了陜北父老鄉(xiāng)親的心田。(記者 孫亞慧 龔仕建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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